拉飛兒

    星期二的下午課堂是枯燥的歷史地理，垣志心思老早飛到九霄雲外，一放學，他是第一個衝出教室的。

　　在前往聖德女中的路上，他一連闖了數個紅燈，還差點被對向來車給撞上，車主拉下車窗對他破口大罵，但他毫不理會，繼續往前衝。他祈求馨禾不會比他早一步離開學校，為了那張屬於他的卡片，他昨晚就醞釀著情緒，等待今日的爆發。

　　快抵達門口時，垣志瞬間按下剎車，因為反作用力的關係，整個後輪懸空離地半尺高。聖德女中就在他眼前，大門已經敞開，學生三三兩兩的走出校門口，他瞄了手腕上的錶，距離約三公里的路程，他花不到十分鐘就到達，心臟已經快要從嘴裡跳出來，他將車子隨意停靠在紅磚人行道的矮木叢旁，蹲坐下來喘氣。

　　馨禾獨自從校門口走了出來，她的整齊瀏海和走起路來一副高高在上姿態成了垣志可以一眼分辨出她的特色。垣志準備要起身時，他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一幕，門口另一側等待著馨禾的，竟然是羅天成。

　　羅天成騎乘一台野狼，他脫下全罩式安全帽掛在後照鏡上，馨禾一走近他，便使勁將她扯進懷裡，馨禾笑盈盈的推打著，完全不在乎一旁經過的同學。

　　垣志身體裡的滾燙血液全部匯集到腦袋裡，他像一壺燒開的水，理性如蒸氣一般快速揮散而去，最後剩下滿滿的憤怒要從七孔竄出，他在不做些什麼，這怒氣在體內悶燒著，絕對會把自己炸得四分五裂。

　　垣志化身成一隻復仇的豹，發揮它陸地上最快動物的美名撲向他們。他攫住馨禾的手，就像咬住了獵物脖子上的氣管，然後用力地往後扯，力道之強，硬是將她拋向校區圍牆上，好在她書包背在斜後方，為她削減了一些撞擊力，她哀號一聲，順著牆面滑坐到地上。

　　羅天成見狀舉起安全帽往垣志的身上砸過去，垣志此時腎上腺素飆升，所有感官都敏銳得像只偵測雷達，他迅速用左手臂擋下，但羅天成隨之而來的飛踢像一顆砲彈，落在他骨盆上，垣志往後翻滾了兩三圈。

　　附近的人都驚慌失措的逃之夭夭，亦或是袖手旁觀，垣志更加相信這是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面對衝突，人也只能活在小我裡，想辦法顧全自己。

　　『為什麼要騙我！』垣志撐起上半身吼出聲，下半身還麻木使不上力。

　　羅天成前去攙扶馨禾，但被她撇開，她扶牆緩緩獨立站起，並拍了拍酒紅色百褶裙上的枯枝落葉，她低著頭，瀏海遮住了半個臉，她突然顫抖了起來，垣志本以為她在哭泣，直到她忍不住笑出聲，垣志才發現她是如此令人毛骨悚然。

　　『什麼為什麼？難道你是指我喜歡你的部分？』李馨禾冷冷地回應。

　　『你只是想耍我！』

　　『我說了喜歡你，你回應過我嗎？』

　　『全是騙人的。』在垣志眼眶打轉的不知是汗水或是淚水。

　　『我是真的喜歡你。』李馨禾將頭靠在羅天成的肩膀上，嘆了口氣。『但是你太保護自己了。』

　　『難不成要像妳一樣，表現得像隻求偶中的母貓嗎？』　

　　『喜歡誰就讓誰知道，何必畏畏縮縮，在愛情遊戲裡一定會受傷害，遲早的問題而已，真不懂你在想什麼，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決定把你從名冊裡劃掉。』

　　『求之不得！』

　　『而且我才不跟別人搶。』李馨禾咯咯笑了幾聲，『尤其是跟一個既沒姿色又只會唸書的人。』

　　　馨禾從書包裡拿出了昨夜遺失的那張黃色卡片，果然是她拿走的，她將用貼紙封上的那一面展示給垣志看，明顯被拆開過的痕跡。

　　『還給我！』垣志撲向她，想要將卡片奪回。羅天成將垣志擋下，並將他壓制在地上。

　　『要不是馨禾叫我不要動你，我老早就Ｋ你一頓。』羅天成舉起拳頭，準備落下。垣志閉起眼睛，頹喪地不在反抗，馨禾說得沒錯，他就是一個懦弱的人，他應該直接拒絕馨禾，甚至應該早點告訴湘綾他喜歡她。

　　『啊搭───』

　　這聲如李小龍般的招牌嘶吼聲讓垣志驚訝地張開雙眼，羅天成已經整張臉扭曲，昏厥在地上，鼻孔裡還流出一條鮮紅的血。陳浩手插腰背對著倒地的羅天成，用食指指向他。

　　『你不知道只有我才能扒張元智的頭嗎？』

　　　馨禾看到羅天成已經失去意識，倉皇地倒退了幾步，凱蒂順勢從後方將卡片給抽走。

　　『妳想幹嗎！』馨禾伸手想要攻擊凱蒂，凱蒂一閃身抓住她的手腕反制在身後。

　　『酷，敢問是哪一派拳法？』陳浩擺出葉問的招牌武打動作。

　　『你不乖就電你的那一派，快去扶垣志起來。』平常凱蒂看起來端莊的像一名乘著雲霧的仙子，沒想到現在卻像個俠女。

　　『捕獲野生校花一名。』陳浩歡呼著。

　　『你們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垣志灰塵土臉。

　　『看你下課衝那麼快，想說有什麼好康不揪我，就偷偷跟蹤你了。』

　　『別信他，我們約好要去圖書館溫書，出來時撞見的。』凱蒂立刻吐槽。

　　　垣志用腳尖搓一搓地上的羅天成，蹙起眉頭。『你這次不會成了犯罪事件的主角吧，柯南。』

　　『安啦，我跆拳道黑帶的，力道拿捏切到好處，不會死也不會殘廢。』

　　　凱蒂鬆開李馨禾的手，和陳浩並肩形成一道人牆，不讓李馨禾離開。

　　『卡片你們拿走了，還想要我怎樣？』。

　　『垣志，你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吧。』凱蒂說。

　　垣志點點頭，深呼吸了一口氣，決定毫無保留的說出自己的心意，『雖然妳表達喜歡的方式非常激進，看待愛情的角度與我天差地別，但妳說對了一件事情，我的確太保護自我。我不該什麼都不說，所以我想告訴妳，謝謝妳擾亂了我近來的生活，刪掉我是對的，因為我永遠不可能會喜歡你。』

　　『我可以走了嗎？』李馨禾撿起地上的書包，躊躇幾秒後說：『別忘了把羅天成帶走，告訴他……我也把他刪了。』

　　馨禾慢慢遠離了他們的視線範圍，天色也已渲染成一片藍黑色，幾顆高亮度的星星已點綴在高空上。

　　凱蒂將黃得也像顆星星的卡片交給了垣志，他小心翼翼地捧在手裡，看著湘綾用0.38的咖啡色原子筆刻劃出來的可愛少女字體。

　　給見義勇為，但數學要加強的垣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