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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近黃昏的時間,在這裡完全感受不到一點溫暖和生命的氣息,有的只是接近死亡的血腥味,讓人作嘔。洞穴的這一頭,一眼望去還是一片樹林,只是天色更加黑暗,濕氣更加凝重,產生的霧氣已經濃厚到影響能見度,我們兩個就呆坐在洞口外約半小時,之後才逐漸恢復些微的體力,這時候小蘑菇的意識也較為清醒,接連多次種種諸如此類的狀況,不得不讓我懷疑起他也有我有的能力,只是附身於他的不是神明,可能是不知名的靈體,甚至是惡靈

  我們分食背包裡的雜糧麵包和運動飲料,這片林子的濃霧透不進一絲陽光,『爸比,我想離開這裡,這裡好可怕,而且我好累、好累。』小蘑菇開始抽泣。

  『現在哭也沒有用,我們應該要保持好體力,找到回去的路,才能安全的回到家。』

  『家?哪個家?台中的公寓那根本只是一個休息的地方,我不喜歡那個家!』

  我一時語塞了。的確這些年都忙於工作賺錢,拜這次多災多難的旅途,才想到這是近幾年內跟他相處最久的一次。『對不起,是我讓家成為一個空殼,如果我們回去的話,爸比保證多陪你。』

  我勾起小拇指與他交扣,再用拇指互相蓋章的方式訂下這小小的承諾,『你要是食言的話,我就會消失一輩子!』小蘑菇用那天真童稚的聲音說了這番話,讓人有股說不出的不安。

  『休息夠了吧,我們繼續找出路去。』我背起行囊往樹林的深處走去。

  只是這場大霧非旦沒有消散,還持續增強中,現在已經變得伸手不見五指,就算打開手電筒也看不清楚任何東西,我囑咐小蘑菇千萬要牽好我的手臂,避免兩人走散。

  說來奇怪,這霧本身並不完全是濕氣的味道,也不像是燃燒後那種刺鼻有毒的氣體,他更像是一襲純粹的白色帳幕,不由空而降也不由地而生,而像是永不消失的瘴氣,讓人頭昏腦脹,又忘卻身上傷口的疼痛,我眼前彷彿出現了幻覺,總覺得有黑影在霧裡穿梭,而在醫院樓梯裡的鈴鐺聲就在不遠處再次響起,驟然間一幢黑影快速撲向我,我本能性地埋頭閃躲,小蘑菇的手就這樣被我揮開了。

  『嘻嘻嘻……爸比來抓我啊。』我聽不出來小蘑菇在我周圍的哪一方。

  『別鬧了,這樣一點都不好玩。』我不斷轉身用手電筒照射,卻一點幫助也沒有。『再不出來,我就要生氣自己走囉。』 

  『你,還是要跟以前一樣拋下我不管嗎?』

  濃霧迅速轉變成了灰黑色,並夾帶一股硫磺的味道。小蘑菇開始狂笑,笑聲的頻率與質量不是稚嫩的孩童,而是厚實低沉,有千金壓頂的力道重擊我的耳窩,這笑聲中蘊含一股悲傷的極致,就像是悲傷到了極致,然後過了界限之後轉成了這股似笑非笑的扭曲音調。

  『都是我不好,我不該責備你的。』我追隨著聲音跑動,『你說的沒錯,是我讓你在一個看似自由的牢籠裡獨自過活著,我就只是一個覺得自己盡了責任的主人,供你吃讓你住,我沒有資格讓你叫爸比,就像……我曾以為自己與他不同的阿爸。』 

  這番告白後,笑聲銷聲匿跡,煙霧散場而去,而我也剛好與一處雜草叢生的方形石拱門面對面,拱門的最上方鑲刻著掉了金漆的四字––大武墓園.而原本應該是銀灰色的鐵柵欄已長滿苔蓋滿銹,半敞開著並沒有上鎖。

  小蘑菇站在柵欄後。

  我拖著右腿走去,他拔腿往裡面狂奔,我摀著口喊道:『你要去哪啊?我在這啊。』因為肌肉過度疲勞和傷口發炎疼痛,實在無法再用跑的方式追過去了,我再次抬頭瞧了墓園的名稱,才驚覺這裡我曾經來過,那些不想回憶起的日子猛然從記憶體浮現,在我疙瘩滿身的時候,剛剛那席低沉的哭笑聲在我背後響起一句:『你終於來了。』

  原來哭喊的,一直都不是小蘑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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