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飛兒

那棟舊得像是病入膏肓的公寓大樓總是讓我想起自己不爭氣的身體，年紀輕輕卻毛病滿簍。

　　幸好，走出公寓大樓外就有一條河，我已經記不起它的名字，河邊蓋了一座小公園，平日許多街坊鄰居在裏頭做運動，小孩在草地上奔跑追逐，靠近馬路的紅磚步道上種了排排花草樹木，春天裡開花，夏天裡綻放，秋天裡凋零，而冬天裡我站在這條路上，臉上罩著圍巾，呵出一口暖氣融化在乾冷的臉部肌膚，就在那時候，我不小心愛上了冬天，它懂得我的寂寞。

 　　輕快的鐘響吵醒了趴睡在書桌上的Z，同學們都趕緊回到座位，一些前往福利社覓食的人正好趕上老師進教室前坐定位，教室是黃昏市場，誰都不想浪費可以聊天八卦的每一分每一秒。

　　輔導老師踏進了教室，吵雜高分貝瞬間降至低點，班長趕緊喊起立，敬禮，老師好！坐下。

　　全班窸窸窣窣，交頭接耳，不知道今天要上什麼內容，老師眼神微笑掃過每位學生，他請同學搬開講台，在黑板上答、答、答寫下斗大五字，未來的夢想。他拉出鐵椅坐在黑板的最右側，『今天我要班上每位同學，用簡短的幾分鐘想一下，未來你想要做什麼、成為什麼，然後上台分享。』

不同的事

　　手機鬧鈴開始大吵大鬧起來，規律地震動讓人惱怒，Ｚ賴在被窩裡，心不甘情不願地伸手去撈，搆了半天都摸不著，一不小心打翻了星巴克的水壺，杯蓋沒轉好，灑了滿桌子，很快地從桌沿流下來，也濕了一地，他踢開棉被，撐坐起來，兩眼迷濛，他抓起眼鏡戴上，跳起來將鬧鐘按掉，扶正水壺後，嘆了一聲氣，脫掉上衣，擦拭掉這場小水災。

　　他鑽回溫暖的被窩裡，儘管他知道有些事必須做，但他今天卻覺得自己無法再貫徹那些枯燥乏味的每一天，他選擇繼續睡個舒舒服服的回籠覺。

　　當他再度睜開雙眼時，整個人覺得精神飽滿，眼前的一切像是被擦拭過，乾淨又明亮。Ｚ將枕頭立起來，靠躺在床頭櫃上，靈活的兩顆眼球游移整間臥室，最後落在電視機頂端的木製小鐘，上班時間已經快超過，就算他直接衝出門也無法準時到達。焦慮感今天與他無關，荒唐的想法倒有一個，繼續睡。

　　昨晚還需要圍著圍巾、戴上手套的天氣，一早出門吃早午餐時，卻看見許多人穿著短褲騎乘機車，即便如此，體弱的Ｚ還是中規中矩的把外套給穿上，他不想因為一時的快活，換來後面的打針吃藥。

　　吃飽後，Ｚ回到家中，把書櫃打開，書像一群士兵，排排整齊地站在櫃子裡，它們都蒙上一些灰塵。書櫃裡飄來潮濕的書味，他的眼眶也濕濕的，他挑出幾本書，吹掉表面上的灰塵，放進準備好的厚牛皮紙袋，裝袋好之後，又把靠窗戶下的紙箱裡的幾部ＤＶＤ整理出來，放進另一個白色手提袋裡。他兩手各提起一袋，此刻他的心跟手上的重量一樣沉，他打算將它們賣到書界的孤兒院––百合二手書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