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往坡上走,太陽越在白天最後倒數時刻露臉了,祂把滿天的霧霾一掃而空,狹長的影子拉在我身後,掩蓋住了秀華,她似乎害怕曬到陽光似的躲在裡面,東方女人天生愛美怕黑做防曬,連這樣的關鍵時刻也不過。她一路低頭跟隨在後,我們倆沒有交集互動,而她的碎唸聲仍然停不下來,講的內容我既聽不到也聽不懂,我懷疑她應該是忘記服用一些精神疾病的藥物,現在的狀態與今日午間見面時判若兩人。
斜坡路上是泥土和石子,並不是特別好走,有時候都得要輔以雙手抓住一些野草前行,秀華也就這樣跟著我的足跡一步一腳印的往更高處邁進。越往上,地形越趨平緩。
『妳確定是這裡嗎?』我問。秀華還是緘默不語,低著頭。我喊道:『有人嗎?小蘑菇,爸比在這。昌仔,你老婆也在這。』
過一下子,左側旁的樹叢傳來騷動聲,秀華的老公昌仔,從裡面鑽了出來,我剛好與他正面相覷。
他身上穿著白色吊嘎,下身一件寬鬆的廉價西裝褲,腳上夾著藍白拖,臉上出現幾道抓痕正沁著血絲,脖子和手臂上也有一些,他右肩上扛著一把榔頭,上頭還有一點血跡。
『你拿著榔頭做什麼?其他孩子呢?』我本能性的後退幾步,保持安全距離。
昌仔面色凶狠並沒有回答我的話,反而目光炯炯地瞪著秀華,『妳這個肖查某,幫倒忙,竟然把人給我帶到這邊來,找死啊妳!』他衝過去一把將她推倒。
我推開昌仔,說:『對一個弱女子,你這是幹什麼?』
『弱女子?哈哈哈,我有沒有聽錯,一個把自己孩子殺掉的狠心女人會是弱女子。』
『誰殺了孩子?』,我看向秀華。
秀華站起身,說:『我才沒有殺了我的孩子。』她從口袋拿出一把瑞士刀指著我,『是你對不對?想跟昌仔聯合起來要誣陷我,我只是拿著刀跟她們玩捉迷藏,然後她們就消失不見了,所以一定是你們其中之一把孩子給藏起來了。』
聽到這裡,我幾乎無法置信自己聽見了什麼,所以那兩雙鞋子有可能是他們小孩的。
昌仔繼續說:『真是和藹可親的媽媽啊,拿瑞士刀跟孩子們玩捉迷藏,所以她們才無處可躲,只好跳進水裡,淹死了。』
『要不是你說要祭祖,我也不會逼她們去躲起來!』秀華拿著刀衝向我們,我抓住她持刀的手,同時感受到她擁有超乎普通女人該有的力氣,她將刀逼進我的臉,我技巧性地刻意借力鬆開,她往前撲倒,但我的右上臂還是不小心被劃傷了。
『祭祖是一件正常的事情,為什麼要躲起來?』我觸摸傷口,嘶了一聲,側頭看著昌仔問。
昌仔見機不可失,忽略我的提問,舉起榔頭往秀華的頭砸下去,這一砸,秀華放聲哀號,在地上抽蓄扭動,但他似乎沒有要就此打住,他繼續揮擊,直到秀華氣力盡失,連顫動手指的力氣都沒有,直到他的頭頂皮開肉綻、腦漿四溢。
我驚呆在原地,這畫面衝擊太過強大,不由得癱軟在地,『你……為什麼要殺了她……』
昌仔偕去臉上的汗珠,舔拭著乾涸的嘴唇,露出一絲詭異笑容,說:『難道要讓她殺了我嗎?』他點燃一根菸,吸吐了一口,『我這些年命差,走了好多年霉運,經商失敗,每天被錢追著跑,這女人不但視而不見,還偷偷出軌讓我戴綠帽,以為我不知道,小孩被她施虐也把我瞞在鼓裡,最後我探聽到一個很靈驗的神媒,去求解決之道,結果聽完我以為他在跟我開玩笑。』
『神媒講的話有什麼好笑的?』空氣中濃烈的血腥味,開始讓我恍惚和嘔心。
昌仔走到我面前蹲下來,把菸抽完,最後一口吹向我的臉,然後將燒燙的菸蒂捻熄在我的右手上臂上,我憋住不叫出來,他湊近我的臉,說:『那個王八蛋神媒通靈之後,說我背棄先祖,從來都不祭拜,還賺黑心錢,先靈得不到撫慰和敬拜,做什麼都已經無法彌補。』
『所以你就因為這樣殺掉自己的家人?』沸騰的熱血和怒氣直衝我的天靈蓋。
『所以啦,像我這樣黑心的人就應該找黑心的江湖術士,他好心勸我,既然惹怒先靈全家都得死,那就先下手為強。』
『就算殺了你的妻兒,你自己也逃不過的!』
昌仔一巴掌呼在我臉上,但雙頰燒燙的血液早已凌駕於痛覺,我舉起右拳揮過去,他毫不費力地接下,『所以啊,有人代替我去死就可以了,不是嗎?』
『所以你打算殺了我嗎?』
『如果這麼簡單的話,你早已經淪為我鐵鎚下的屍體了,我真正需要的是一個純潔的童子之身,並在白天與晚上交界的卯時做……』
我左手揮出另一記重拳將昌仔擊開,吼道:『做什麼!』
昌仔五官開始怪異扭曲,嘴角滲出唾液,邪氣外漏,他拾起榔頭舉向高空,撲向我,咆嘯著:『活人獻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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